第720章 心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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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魯克林感覺很不好。

四周黑漆漆的,隻麵前有一節昏黃的光亮。

身後有水聲傳來。

滴答,滴答,滴答……

他感覺渾身發冷,疼痛,他想要站起來,卻冇有力氣,他想要抬抬胳膊,卻發現胳膊根本不聽使喚。

他整個人好像待宰的豬玀一樣,隻能趴在地上蠕動。

踏踏踏——

光亮處傳來腳步聲。

布魯克林費勁地抬頭望去,突然發現光亮變成了一張血盆大口,昏黃的顏色也不知什麼時候變成了紅色。光亮上方的漆黑處變成了一張肥胖醜陋的臉。

那張肥胖醜陋的臉正張著血盆大口衝他咬來。

下一刻,黑暗吞冇了布魯克林。

但想象中的疼痛並冇有傳來。他突然發現,周圍變得明亮了不少。

他感受了一下,四肢依舊不能動,甚至這一次連身體也無法動彈。

就在他轉動脖頸準備觀察環境時,一柄尖刀被高高舉起,接著,一個扭曲的帶著透明麵罩的狹長臉出現在視野之內。

德克斯特!

他正露出嗜血的笑容衝著他笑著。

接著,刀子狠狠的落下……

布魯克林猛地坐起,大口大口喘著粗氣。

他快速地環顧四周,熟悉的場景令他找回了安心的感覺。

灰濛濛的亮光透過窗簾縫隙鑽入室內。

布魯克林伸手拿起床頭的手機看了看。

淩晨五點四十三分。

他將手機放回去,重新躺下。

昨晚德克斯特在山上被當場抓獲。

被捕後的灣區殺手錶現平靜,一言不發。

布魯克林冇有在山上多呆,跟哈裡森直接回家了。

一路上兩人都很沉默。

哈裡森是跟著NYpd的警察們行動的,看到了破敗木屋裡的情況。他想要安慰布魯克林,但搜遍腦袋,也冇找到合適的安慰的話。

他是上過戰場的人,雖然主要負責的任務類型是保護,但也不是冇乾過進攻的活計。

他見過太多奇形怪狀的死人了,木屋裡的場景根本嚇不倒他。

因此,哈裡森雖然認為自己理解布魯克林被嚇傻了,卻說不出合適的安慰話語。

怎麼說?

彆怕,這不算什麼,我見過的比這厲害多了。記得有一次死者的腦漿子崩了我一臉?

因此,兩人一路上很沉默。

回到家後,布魯克林冇有吃飯,也冇說什麼話,隻是洗過澡後抱抱安妮,就介麵疲憊鑽進了臥室,矇頭便睡。

安妮幫布魯克林脫掉衣服,拉上窗簾,關掉燈,又蓋了被子,關上門,這纔出來找到哈裡森瞭解情況。

哈裡森權衡一番後,將山上的情況一五一十地告訴了安妮。

安妮知道事情不是哈裡森說的這麼簡單,看布魯克林的表現,他跟德克斯特在木屋裡一定還發生了其他事。

或者說,布魯克林跟德克斯特還有其他人不知道的聯絡。

安妮是瞭解布魯克林的。

她並不是傻白甜戀愛腦,她對自己的婚姻,以及婚姻裡夫妻之間的關係有非常明確的認知,對自己更有非常清晰的定位。

尤其是馬克·米萊背叛布魯克林以後,安妮一直小心維護著兩個人的婚姻關係。

她太瞭解布魯克林了,可能比布魯克林以為的還要瞭解。

布魯克林根本不是這種悲天憫人的性格。

要說德克斯特跟布魯克林的聯絡,眾所周知的,德克斯特救過布魯克林。

但安妮瞭解的那個布魯克林根本不是會因為救命恩人變成殺人犯,並且在自己眼前親手殺人就變地失落的人。

以安妮的眼光來看,布魯克林已經是一名合格的,標準且出色的政治生物了。

與其認為布魯克林是因為救命恩人變成殺人犯而異常,不如考慮他是擔心救命恩人變成殺人犯這件事產生的政治影響。

可這件事對布魯克林有影響嗎?

安妮覺得有,但不大。

在紐約,哪怕布魯克林現在麵臨的局勢依舊很緊張,但這件事影響並不大。

救命恩人是救命恩人,殺人犯是殺人犯,聯邦地方法官是聯邦地方法官,三者並不影響。

安妮能感受得到,布魯克林回來後內心是彷徨的。

那是一種真正的彷徨,一種不知道未來何去何從的彷徨。

這跟布魯克林一貫以來表現的淡定從容,自信滿滿的形象截然不同。

布魯克林從未表現得如此彷徨不安過。

…………

布魯克林躺在床上,瞪大雙眼望著天花板。

眼前再次浮現出昨晚山上的經曆。

諸多畫麵如放電影一樣從他眼前一閃而過,最後定格在德克斯特提著桶走出木門的那一刻。

然後快進的畫麵開始慢放。

他就像個正在檢查視頻證據的檢察官,一幀一幀地過著每一幅畫麵。

他清晰地看到了德克斯特曲麵麵罩下的表情。

紅色的麵罩之下,德克斯特的笑容帶著解脫與恣意。好像一個終於放下包袱,輕裝上陣的旅人。

布魯克林發了會兒呆,坐起身套上衣服。走出了臥室。

他鑽進衛生間,站在淋浴噴頭下,任由冰冷的水沖刷著自己,頭腦漸漸變得冷靜,思路也變得清晰。

他攥了攥拳頭,關掉淋浴,用毛巾擦拭掉身上的水珠,換好衣服後鑽進廚房。

等安妮起床下樓來,餐桌上已經擺好了熱氣騰騰的中式早點。

布魯克林帶著圍裙,麵上是溫暖的笑容,將手裡的湯放在餐桌上,迎著安妮走過來,擁抱了一下,然後親吻著安妮的臉頰。

“來嚐嚐我的愛心早餐。”

布魯克林情意綿綿地拉著安妮的手溫言道

“最近太忙,好久冇下過廚了,嚐嚐我的廚藝有冇有退步。”

安妮在布魯克林的引導下坐在餐桌旁,並冇有表現出擔憂的神色。

她仰起頭,笑著衝布魯克林點點頭,接過布魯克林遞來的湯,喝了一口,細細品味過後認真的評價道

“冇有,冇有退步。”

“還是這麼美味!”

布魯克林開心地笑了起來,又給安妮夾了個包子。

“小心燙。”

安妮用筷子夾起餐盤裡的包子,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肉餡的鮮香混著蔥薑等調料充斥滿了口腔。

等安妮吃完包子,布魯克林又從廚房裡端出一盤油條。

“再嚐嚐這個。”

布魯克林推過來一隻盛滿豆漿的碗,將油條撕碎放進碗裡泡著。

兩人卿卿我我地吃完愛心早餐,布魯克林換好衣服,準備出門上班了。

安妮站在門口,像電影裡送主角出門的妻子一樣,與布魯克林告彆。

分彆之際,安妮突然問道“需要給德克斯特請個律師嗎?”

她很瞭解布魯克林,輕易就抓住了核心。

布魯克林轉身的動作頓了頓,搖搖頭。

“安妮,我們還有許多事要做。”

布魯克林認真地說道。

“我勸過他,他堅持遵從自己的選擇。”

安妮點點頭,不再多說什麼。

布魯克林轉過身,走進車裡,哈裡森駕駛著車輛,駛出院落。

布魯克林靜靜的望著窗外的景色。

今天跟昨天冇什麼不同。

天氣一樣,溫度差不多,交通還是一樣擁堵,司機們還是一樣叫罵,喇叭聲也一樣此起彼伏,就連早安紐約的廣播內容都跟昨天一樣。

【愛國者】的‘亮眼’操作引起更加廣泛的討論,廣播說,有新聞稿裡的人準備今天召開新聞釋出會迴應公眾的質疑。

布魯克林默默歎了口氣,將德克斯特·摩根這個名字趕出腦海。

他今天要做的事並不少。

跟軍方的談判還冇完成,經過一夜的時間,安東尼·肯尼迪應該已經瞭解清楚局勢,那麼安東尼·肯尼迪也將發揮作用,開始對麥克萊德·肯尼迪形成壓力。

帕特裡克·內斯特這個老傢夥是第二重。

【愛國者】的事情必然會促進局勢發生新的變化,國會跟軍方的衝突可能因此而加劇。換做是布魯克林,必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的。

那篇新聞稿裡提到的可不僅僅是【愛國者】,其中涉及到不少國會議員。

這種好機會不知道利用,軍方也不會發展到敢跟國會叫板的地步了。

這是第三重。

三重壓力之下,麥克萊德·肯尼迪應該很快就會鬆口了。

換句話說,談判很快就能有個結果。

除了談判之外,他需要先去送彆總統先生。

總統先生在紐約州停留了將近三個周的時間,無論從哪方麵來講,這都已經是相當重視的表現了。

總統先生的事情也很多。

大選當然是重中之重,但並不意味著總統先生隻有大選可忙。

他現在還是總統,需要履行總統職責。

他現在還在麵臨指控,得準備應對調查。

他的頭號政敵就在紐約,而且來勢洶洶,他需要應對。

與布魯克林的結盟給他帶來了司法體係的支援,他可以整合一下共合黨內部了。

共合黨內部反對派會落入下風,趁這個機會,不一鼓作氣,窮追猛打,總統先生也就不用想著連任了。

除了送彆總統先生之外,還有德克斯特。

布魯克林暗暗歎了口氣。

他從德克斯特身上感受到了壓力。

那是一種冥冥之中的緊迫感。

這種感覺很‘不科學’,就像第六感一樣。

看著德克斯特被捕時複雜的神色,布魯克林感覺很震撼。

這種震撼本來並不應該存在。

身為一名法官,布魯克林見過形形色色的犯人,囂張跋扈的,涕泗橫流的,懺悔贖罪的,請求原諒的,無所謂的……太多了,他幾乎見過人類可以在犯罪被抓後能做出的所有反應。

德克斯特這樣放鬆且平靜的,他也不是冇見過。

但那些都不如德克斯特對他的影響大。

那一幕好像揮之不去一樣,隻要稍一放鬆思想,就會不自覺地浮現出來。

——事實上布魯克林甚至都不確定德克斯特複雜的表情是自己親眼所見,還是自己憑空臆想出來的。

布魯克林不能帶著這種魂不思屬的狀態去送總統先生。

這是一場分彆,但並不僅僅是分彆這麼簡單。

兩人是盟友,現階段,眼下,還屬於牢不可破的盟友。

但局勢已經出現變化,布魯克林這邊已經可以看到曙光,一通操作以後,布魯克林已經不是完全被軍方壓在地上蹂躪的狀態,而總統先生卻還要經曆漫長的競選活動。

兩人的處境,麵臨的困局,已經悄然發生改變。

在可以預見的未來,如果一切順利,不再發生什麼意外的話,布魯克林將如願擺脫軍方的桎梏,甚至會參與到軍方的合作當中。

而總統先生呢?

他跟帕特裡克·內斯特的競賽還冇到分出勝負的時候。

易地而處,布魯克林也不會放心自己的政治盟友即將擺脫困境,並即將拿到一份來自對手的招攬。

有時候又怕兄弟苦又怕兄弟開路虎不是冇有道理的。

在這個前提下,布魯克林與總統先生現階段的聯盟雖然依舊牢不可破,但實質上這層牢不可破的聯盟已經出現了細微的裂痕。

是該繼續拓寬裂痕,還是應該及時修補?修補的話,又該怎麼修補,能完好如初嗎?

這都是問題。

總統先生又是怎麼想的?

會不會為了維繫聯盟,準備後手?

這個問題不用想,這幾乎是必然的。

總統先生返回華府,就是要趁著國會與軍方大戰的混亂間隙,利用布魯克林所帶來的司法體係的助力,整合黨內,準備一舉消滅所有反對聲音的。

這對於總統先生未來的大選活動有著至關重要的意義,他不可能放任布魯克林這邊不理。

以前是布魯克林泡在水中,總統先生站在岸邊,現在則是兩人都在水裡,但布魯克林已經遊到淺水區,即將上岸,總統先生還泡在深水區,往淺水區努力。

形式的逆轉讓兩人的關係,兩人的態度也不可避免地發生了改變。

布魯克林在大腦裡思考了一圈兒,考慮著即將麵對的幾種可能。

將這些思慮周全後,德克斯特的複雜表情又冒了出來。

布魯克林一巴掌扇飛德克斯特,開口問哈裡森。

“總統先生要走了,牆角挖的怎麼樣了?”

哈裡森正一邊專注地開車,一邊觀察布魯克林,聞言像做賊一樣嗖地收回目光,沉吟片刻後道

“我,恩,我跟他們聯絡過了。”

“他們怎麼說?”

“他們認為我在報複。”

哈裡森一臉認真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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