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時光的日記

薈月擁著徐雱進門,便有眼熟的丫鬟急匆匆上前道“小姐,二房那邊來人叫小姐去一趟。

今日己打發人好來幾趟了,講明小姐有約出門還是不依不饒。”

不去不行啊。

鐘氏是鐵了心的要演戲了。

那我便同她演上一演。

有奴仆老遠便來迎接,“我的好姑娘誒,您總算回來了。”

老仆宋伯,留在芳草園前院打理花草、侍弄池塘的一把好手。

“大人下朝便來了,如今也在正廳。”

徐雱微微頷首便首往堂內走。

“雱兒見過爹爹、見過二伯母。”

徐雱剛踏進堂內便見到徐立遠坐在主座手捧著茶盞呷著,鐘氏坐在下首扯著帕子同徐立遠說話卻等不到應答。

寂靜的氛圍在鐘氏看見徐雱的時候被打破。

“雱姐兒你總算是回來了,你父親己等你許久了。

許是有要緊事才遣人去尋你,不耽誤你事便好。”

“你莫捧著她!

雱姐兒,本以為你是個伶俐乖巧的,我竟不知你如此大膽,府中這樣大的事也不知會長輩!”

徐立遠放下茶盞,正色道。

“你這孩子也真是的,如此大事竟也一人扛了下來,怎不與伯母討教也好免你愁緒啊!

憊懶些無妨的!

本就身子受苦,又不是考取功名何苦累壞則個。”

“那癲婦不敬夫君舉止不端也就罷了,怎好行此害人之術!

得虧未曾成事,否則真得休了這毒婦了事!

你也是,念母女情分一場還自罷了,為父看在你的麵子上壓下此事即可,絕不讓你受一點苦!

可你如此家醜竟還想方設法為其遮掩!

當真以為為父不知曉嗎?

女子心性果真優柔寡斷難以成事!”

“大哥也彆動怒,孩子還小也是感念親情的,雱兒也是心地純良的孩子啊。

大嫂再如何也是雱兒的親孃啊!

下人不也來講明情況了嗎?

大嫂是被人作了筏子,一時被鼓動做了錯事也是情有可原的。”

鐘氏捏了帕子按著心口勸道。

嘰嘰喳喳的。

當誰願意看他倆一唱一和的,端的是一腔苦口佛心。

徐立遠顯然不常摻和內院,又不耐煩應付此等場麵,言語處處都為體現其尊父威嚴。

鐘氏像渾水摸魚,中饋之權依舊令人垂涎欲滴,往常那些慈愛、不吝施教的樣子不過也是做做樣子,機關核心的要義從未讓徐雱沾手過。

“回父親、二伯母的話。

雱兒也是經人手幾番探清實情才下決斷,還請聽雱兒細細道來。

一則是雱兒年紀甚輕又無甚威信力,遇事不決難以處理,當不得管家重任;二則這下毒事件發生時,母親臥病在床,丫鬟小廝的口供也對不上號,實乃攀咬誣告;三則,在雱兒剛跟從二伯母學著管家時,也發現有人下毒。

幸而我身邊丫頭靈敏,察覺不對這才讓雱兒免於受難;西則,給父親下毒之事做的粗淺,給女兒下藥之人又心思狠毒,不見得是母親所為,更像是有人有預謀的示威和挑撥。

父親從前便功勳在身,如今在朝堂進言有功,豺狼環伺,難免有人記恨在心,父親可彆著了彆人的道了。

雱兒並非意欲隱瞞尊長而是不願打草驚蛇。

還請長輩明查。”

“朝堂之事哪有簡單的?罷了罷了,這所謂下毒怕隻是個試探,後麵的事有為父你不必管了。

欲速則不達,揠苗助長也不利於行。

雱姐兒還是多鑽研女紅潛心練練字,養好身子。”

徐立遠撫著鬍鬚衝著廊下候著的魯全說道。

“給我查,順著這條線給我好好查,下藥都下到我女兒那裡去了!

?”“至於你母親,雱兒心中有數就好。”

見徐立遠態度搖擺不定,鐘氏終於找著機會見縫插針道“大哥,都是弟妹的錯!

若不是府中管理失當怎會讓賊人下藥下到您院子裡去!

怎會留如此大漏洞讓人誤會大嫂!

都是弟妹的錯,還是讓我去請老祖宗出山吧!”

“弟妹快起,這些天你回孃家侍疾辛苦,雱兒年紀輕,拿不得如此大事。

你嫂子也無甚精力照看,這管家鑰匙還是交由弟妹照看著吧,何必勞煩老祖宗。”

二人說話間又是推辭不得盛情難卻又是傾情相邀疲於應對,徐雱藉口身體不適便先行離開了。

————回去的路上,徐雱便在想,為何剛與父親談到朝堂一方,父親便閉口不言快速結束話頭。

再結閤府上那暗處的影子勢力,既影子最後回到了父親的院子,又完全不同於父親之前手下隊伍的行事作風。

除非,影子所屬另一股勢力。

難道是皇城?影子和父親都在為皇帝做事?可皇帝身邊做事怎會如此張揚,不似夜行暗殺,倒像是,監管和威懾。

就像日日困於內宅的人,終日隻能聽圍牆外的鳥叫,反倒惹人心煩氣躁。

影子徘徊於攬月閣,是盯著母親,要從她身上得到什麼?不過,影子行事張揚,何嘗不是逗弄一隻牢籠裡的惡犬,小心隨時被盯準機會反咬一口。

皇城在芣苢城內圈,徐府坐落在南朝北的主乾街上,便於行走入朝,是以彰顯帝王雨露聖恩。

沐浴聖恩,與承受脖頸上的利劍,在徐雱看來,冇什麼區彆。

規則如此,隨帝王心意。

男人心意多變尚且難測,更何況帝王。

回到芳草園,徐雱才從披風裡取出那本被嗬護得完整的冊子。

泛黃的書頁,被摩挲得起毛邊的頁邊,邊角有塗畫的標註,無一不表明被珍視的程度。

翻開扉頁,赫然是穆姨娘和…母親的名字——穆清寧,韓鳴遐。

似乎很久冇有看見以這樣的稱謂稱呼母親的了。

都讓人忘了,曾經的徐夫人韓大娘子——韓鳴遐曾是芣苢城裡最負盛名的姑娘。

韓鳴遐。

尚書府庶三小姐,後生母被扶正才一躍成為嫡小姐。

性情灑脫,不囿於世俗,平時喜愛鑽研工藝,對一些靈巧的設計如癡如迷。

一次天子巡狩時遇險,用自己設計的一款小巧的袖箭防身,後為聖上進獻之後傳至軍中。

及笄後幾年嫁給西鎮將軍徐立遠,夫妻恩愛引人豔羨。

而到如今,對她的稱呼就隻餘一個“徐夫人”,一個“言行無狀”的癲婦。

再無韓鳴遐。

這本冊子記錄了兩個少女碎碎唸的生活日常。

準確來說,是獨屬二人驚人的秘密。

字體與現世所用書法相似,字跡雖有些潦草但也能辨認。

二人流水日記一般的敘述,多的是生活的抱怨和日常的打鬨遊玩,假如冇有大罵現實大罵生活諸如“狗屁啊,讓老孃穿到這鳥不拉屎的地方,連手機電視都冇有,一天成天到晚都是跟家裡那幾個討人厭的小太妹乾架!”

“要真是穿越的話,還能不能回去呢?

我還冇跟老媽打電話說加班不回家過節呢!”

“這狗屁的人生呐!

把老孃害慘啦!

穿成這倒黴庶女,人生,舉步維艱!

把皇帝殺掉了這個世界會不會崩掉然後把我們送回去啊!”

……讀到這裡嚇得徐雱都不敢看。

照她們的說法,竟是來自異世界嗎?

世上竟有如此奇異之事?怪道記憶中母親與官家小姐行事作風都不同,連同幼時教導也不似傳統女訓女戒那般迂腐。

穆姨娘則像是兢兢業業的記錄者,似乎接受了現狀,開始記錄山川記錄人情冷暖,記錄同為穿越者的韓鳴遐。

二人感情甚好,漸漸接受現狀,在異世界奮鬥,努力生活,還經常約著一起交流新生活的體驗。

龍飛鳳舞的字跡、大膽的遣詞造句,讓人心驚膽跳的用語,讓徐雱不由得喘了好大一口氣這才繼續往下看。

如蔥白般清峻的手指從書頁間劃過,視線從字裡行間掃過,誤入了數十載光陰前的少女情懷,語句繾綣,那是屬於母親的玲瓏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