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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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冉醒來後就被轉進了普通病房,她的腿傷讓她暫時喪失了走路的能力,隻能無所事事地躺在病床上。

這病房現如今隻有她一個人,於是她從懷裡掏出那塊喇叭石,然後壓低聲音通過它問裡麵的顧聿。

“顧秘書,我受傷了,在人間醫院裡,我一個人動不了,得請個護工照顧我。所以我在人界的錢從哪兒來呀,我現在得急用。”

也不知對麵那頭是不是在忙,過了好半天才聽到他回。

她聽見對麵說把之前那個羊皮條打開,裴冉乖乖照做。從之前脫下的那條臟兮兮的裙子裡掏出了那張羊皮條,那羊皮條已然了一張人間身份證。

她先是看了看身份證。姓名、出生日期都跟她生前一樣,不同的就是住址還有身份證號。

裴冉拿著這身份證很是困惑,她對顧聿說:“一張身份證也當不了錢花呀!”

“你放心,一會兒錢就來了。”

裴冉還想追問,那頭已經以自己在忙為由切斷了通訊。

既然他說有錢,那就應該有吧。

裴冉如此這般給自己打了一劑強心針,將身份證好好放進了床邊的櫃子裡,然後按響了床邊的呼叫鈴。

管床護士走了進來,問她有什麼事兒。

裴冉看著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護士姐姐,你能不能幫我找個護工,你看我這腿……”

護士知道這個姑娘,從急診室轉來的時候那頭的護士還特意叮囑了一句說她冇有陪護,要她們外科多照看著點兒。

現如今她既然主動要找護工,她自然也願意幫忙。

她寫給了裴冉一串電話號碼,要她打上麵的電話。

裴冉拿著這串數字,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不好意思,我現在手邊冇有手機,你能不能借我手機打一下電話。”

護士驚訝的表情一閃而過,下一瞬就將手機遞給了她。裴冉接過打完了電話,再雙手奉還表示多謝。

護士走了,裴冉仰躺在病床上盯著掛著的藥水一滴一滴下落,心裡盤算著得買個手機,不然乾什麼都不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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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源縣醫院裡,一個男人匆匆跑進了大樓急診科,他每個病床都看遍了,就是冇有找到那個人。

情急之下,他隨便抓了一個護士,指著在電視裡看見的那張診台對麵的病床問道:“這張床的病人呢,去哪兒了?”

被問的護士正是金溪,她打眼一看,這床不就是那個冇有家屬的漂亮姑娘昨晚躺的地方嗎?

她看看眼前的男人,清了清嗓子問:“你找誰啊?你是這床什麼人啊?”

“我找裴冉,我是她丈夫。”

“丈夫?”金溪的聲音一下拔高,那姑娘昨天在這急診科孤零零待了一夜都冇人來找,現如今竟然竄出了一個稱自己是她丈夫的人。

金溪用眼睛將他上下掃了一番,在心裡審視起了這個人:長得很帥,跟那美女很登對,身上穿著的襯衣雖然皺了些不過看起來質感很好,手上還帶著看不出牌子的手錶,臉上的擔心,看起來也不像是假的。

她在心中遲疑了片刻,還是跟這人說了裴冉的去向。

她話音剛落,男人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彆的年輕小護士見狀,紛紛湊了上來八卦地問她:“金溪姐,剛纔那個帥哥乾嘛的,問你什麼呀?”

金溪回道:“那人說他是昨天十床的老公。”

“老公?”小護士有些驚訝,“可是昨天那位患者不是說了她冇親人朋友嗎,難道她騙人的。”

金溪搖搖頭表示不知,身邊的小護士又嘰嘰喳喳的東猜西想,最後一致得出一個結論,那就是——十床患者失憶了,而她們醫院醫術不精冇查出來。

而正被議論著的十床患者現如今仍正躺在病床上,點滴打多了,她現在有些想上廁所,不過護工冇有來,她隻能硬憋著。

快來吧,快來吧,我真的不行了。她覺得自己的膀胱快炸了,隻能乞求剛纔她打電話的那個護工能快點兒來。

正當她默默祈禱之時,病房的門砰一下從外麵打開,她心下一喜,心想終於得救了。

不過下一瞬,她卻發現了有些不對勁。

怎麼進來的是個男的,還是個年輕男人。看這穿衣打扮也不像是缺錢要做護工的樣子啊。

那男人就站在門口這樣盯著她,眼眶還有些泛紅。

裴冉不認識他,小心翼翼地試探說:“這位先生,您是不是走錯地方了?”

“冉冉,你不認識我了嗎?”他一步一步走近,皮鞋與深灰色地板觸碰發出噠噠的響。

裴冉快速開啟了頭腦風暴,她認識嗎?她應該認識嗎?

見她一臉迷茫,麵前的男人在她蹲下,握住了她的手,眼底的深情像深不見底的幽藍大海。

“冉冉,我是宴懷啊。”

裴冉被他抓著手,一張帥臉就這麼懟在裴冉跟前,她有一瞬間被眼前男人的美貌迷了眼,不過很快她就反應了過來,竭力想要抽出自己的手,“先生,真的抱歉,我確實不認識您,煩請您出去一下,我想休息了。”

原以為這樣就能勸退這個叫宴懷的男人,誰知道下一秒就見他從懷裡掏出了手機,對著電話那頭說:“周秘書,你來一趟蘇源醫院,把我跟冉冉的結婚證帶來。”

他說這話時握著裴冉的手還是冇有放,裴冉一麵應付著他,一麵還要憋著尿意,可謂痛苦至極。

宴懷敏銳地察覺見她臉色不對,立馬問她怎麼了。

裴冉實在不行了,虛弱地對他說:“能不能麻煩你扶我去一趟廁所?”

本來是想要他扶一把,自己撐著單腳蹦過去就行。誰知道這人竟然就這樣將她橫抱起來,還不忘拿起裴冉正掛著的點滴。

所以,他現在是單手抱著裴冉,這樣的姿勢在裴冉看來屬實有些極限。

裴冉害怕地扯著他的衣領,心想這人力氣怎麼這麼大。

她被宴懷穩穩放到了馬桶上,將點滴掛在醫院洗手間獨有的掛鉤上,蹲下身就要幫她脫褲子。

裴冉被這舉動嚇壞了,狠狠一巴掌將他的手推開,斥道:“你乾什麼?”

宴懷抬起頭看著她,眼睛裡有些委屈地說道:“你是我老婆啊。”

裴冉被嚇得說話都說不利索了,“不、不行,你出去,把門關上,我自己來。”

男人隻得懨懨地走了出去,直到聽到門鎖哢噠一聲響,裴冉劇烈的心跳才稍微緩和了些。心說自己死了三年,人間已經瘋成這樣了嗎?怎麼就能憑空冒出來一個男人叫自己老婆呢?

她上完廁所,磨磨蹭蹭了半天不願意出去,直到剩餘不多的點滴快流儘了,她才試探著朝外麵喊:“有、有人嗎?”

門又從外麵打開,裴冉被再次像剛纔那樣抱了出去,宴懷還給她喚來了護士換藥。

見到護士,她像是見到了救兵。趁著換藥的時間,她偷偷扯了扯護士的衣角,壓低聲音說道:“護士小姐,那個男人自稱是我老公,但是我不認識他,能不能麻煩你找人把他趕出去。”

護士笑了笑,說:“患者,您應該是腦部受了撞擊不記得了,這位先生給我們看了他與您結婚照,這位就是您的丈夫。”

完了完了,這個世界徹底瘋了,她回人間一趟竟然還白來了一個丈夫。她麵上不顯,心底裡卻已經掀起了驚濤駭浪。

護士走了,宴懷就坐在裴冉旁邊,他就這樣握著裴冉的手,安撫她說:“冉冉,你不用擔心,等回靖安,我一定給你找最好的醫生,一切都會好的。”

裴冉看著他,所有想說的話都噎在了嘴裡。連她自己都忍不住懷疑,自己莫不是真的是眼前這個人的妻子,而自己之前在死了去了冥界,難道隻是一個夢?

又過了半個小時,裴冉剛纔打電話的護工終於來了,她站在門口探頭朝裡麵問:“請問是誰打電話找的護工啊?”

宴懷回頭看她一眼,又看向裴冉。

裴冉朝護工揮了揮手,“是我,是我找的。”

宴懷頓時有些失落,他看向裴冉,一雙桃花眼微微閃動,“你為什麼不找我?”

裴冉心中的無語又多了幾層,大哥,我又不認識你,我找你乾嘛。

她選擇了沉默,然而這沉默換來的是這病房內更深的壓抑,隻聽宴懷說:“我們暫時不需要了。”

那護工瞧著男的臉色陰沉,一看就不好惹的樣子,忙不迭走了。

“明天我帶你回靖安,那裡有最好的醫生和設施,這個小縣城裡的醫生我不放心。”

“我不去,我不認識你,我不跟你走。”這幾乎是裴冉下意識的反應,然而就是這樣的反應讓宴懷起了火。

他騰一下站了起來,質問道:“裴冉,你既然冇死,那為什麼不回來找我!”

裴冉被他吼得一愣,這人……是生氣了?

見失而複得的愛人被自己嚇到,宴懷一下就心軟了,他將裴冉抱進懷裡,言語間已經帶了哭腔,“冉冉,冉冉,對不起,是我太激動了,我不是故意的。”

裴冉被他抱著,感覺溫涼的眼淚砸到了自己的額頭上。這男人,看來還真愛他老婆的。

宴懷怎麼趕都不走,裴冉冇辦法,隻能默許他待在自己身邊。

過了幾個小時,一個男人來敲了病房的門,他給宴懷遞了兩個紅色的本本,然後又悄無聲息地離開。

宴懷將其遞給了裴冉,裴冉半信半疑地接過,打開了其中一本,上麵赫然貼著她與麵前男人的一張照片,而下麵,是她的身份資訊,名字出生年月都一樣!

下麵還有一串數字,裴冉不甘心,從床頭箱子裡掏出了自己的身份證,一一對了過去,每一個數字都相同。

裴冉當下就覺得完蛋了,她好像真的是這男人的妻子。她看了看宴懷,又看了看這戳著鋼印的結婚證,終究不得不承認自己是這男人法律上的妻子一事。

“那什麼,我不記得你了,對不起啊。”裴冉頗有些愧疚,她懷疑是自己是鳩占鵲巢,類似於小說裡那樣借屍還魂了。

宴懷伸手撫了撫裴冉的臉,“不怪你,是我冇有保護好你。”

兩人就一直在同一間病房待著,這期間宴懷可謂是無微不至,裴冉想拿喇叭石問一問顧聿都冇有機會。

直到下午,她終於找藉口把這男人給支了出去,她立馬就拿起了壓在枕頭底下的喇叭石。

“顧聿顧聿,什麼情況,我怎麼成了彆人的老婆了,我不乾占人家身體的事兒,你快給我重新安排。”她這次也不管什麼稱呼了,直接叫了自己頂頭上司的名字。

“冇有借屍還魂這種事兒,你還是你。不過我給你加了點兒新東西,就是你是那個叫宴懷的老婆,他有錢又有勢,藉著他的勢力,你也更方便在人間查事情。”

他話說得很快,似乎趕著要去忙彆的事情。

此時宴懷已經從外麵進來了,他看向裴冉的目光有些疑惑,“冉冉,你剛纔在跟誰說話呢?”

裴冉矢口否認,表示他聽錯了。

宴懷笑著寵溺地捏了捏裴冉的臉說:“冉冉餓不餓,我叫人買點兒東西上來。”

裴冉被這笑晃了神,她呆呆看著自己這位白撿來的老公,然後肚子就不爭氣地叫了一聲。

“行了,我老婆肯定餓了,我叫周晉去給你買吃的。”

裴冉躺在床上,她突然想明白在長汀古樓時顧聿那笑得一臉陰險說行裡會報銷是什麼意思了。合著是在人界給她找了個有錢老公,要多少錢有多少錢,這不也是一種另類的報銷方式嘛。

資本家,果然是萬惡的資本家!

裴冉在心裡罵了顧聿和行長千萬遍,覺得他們這樣的牽扯無辜之人的做法實在不道德。

過了好久,她纔不得不接受自己平白有了一個老公的事實,她看著宴懷那張臉,總覺得自己對不起他。畢竟,是她的出現莫名其妙地改變了他正常的生活軌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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