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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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傑誠的“放下身段”讓這頓飯更像是朋友聚餐,

可那張過分年輕的臉龐仍舊讓部分人覺得有點突兀,即便他們對這位“北影才子”早有耳聞,也在這幾天得到了馬源等年輕人的詳細科普。

“咱們的時間安排有點緊,所以今天這酒就暫時淺嚐輒止了。”

“等到殺青那天,咱們再不醉不歸!”

時間還早,怎能讓這美好時光浪費在酒醉中呢?

甄傑誠眯著笑眼,先是將自己承諾的“罰酒”一飲而下,然後便招呼大家開席。

很快,大包廂轉至會議室,

未來娛樂圈很少見到的劇本圍讀,或者說討論會,開始了。

畢竟這是02年,

雖然所謂的四旦雙冰已經成了正式的“概念”,港台地區的咖位營銷逐漸深入人心。

但老一輩的“角色無大小,全當正戲唱”,與甄傑誠在校園裏混出的“才子”人設一樣,仍舊還保有一定的生存空間。

“《人生大事》的題材是行業內少有人關注的特殊行業:殯葬。”

“殯葬,講的是生與死。而我想要表達的,是通過死,來講生!”

“什麽是人生?無非是生老病死罷了,而死亡,總是一個讓人小心翼翼不願去觸碰的,最沉重的部分。”

“它太沉重了,也太深邃了,冇有人能對它進行完整表述。我能做的,就是以社會小人物群體的視角,進行隱喻表達。”

說到這裏,甄傑誠頓了頓,

將目光轉向鄧朝,

“女主小文的形象裝扮上,是哪吒,離經叛道的哪吒。”

“那麽朝哥,你演的三哥,便是五指山下的悟空!”

聞聲,鄧朝立刻豎起耳朵,

導演親自指導,豈能不專心致誌?

現在可不是當年的中學時代了,可以肆無忌憚的知識穿腦過,阿巴心中留。

想在娛樂圈一步步走下去,就必須付出全部努力,抓緊每一個機會。

他實在是太想進步了!

隻是鄧朝等啊等,卻怎麽也冇能聽到後續,

詫異的望過去,入眼則是甄傑誠似笑非笑的目光,

“朝哥,你不會真以為我要給你掰開了揉碎了,細緻講解吧?”

“莫非中戲的優秀學子擅長躺平,喜歡吃喂到嘴裏的飯,樂於全盤接受意見,懶得自己動腦?”

“不會吧不會吧?”

“在我眼裏,朝哥你可是非常優秀的。是可以在我的劇本框架下,用自己的理解與實力演繹出不一樣的,超乎期待的表現的演員!”

“你不會隻想做一個被導演擺佈的工具人吧?”

啥玩意兒?

我咋就工具人了?

我說啥了?

我啥也冇說啊!

鄧朝瞪大眼睛,一頭霧水,

不過甄傑誠話語中的實力認可及期待,倒是聽的鄧朝非常開心,以致於很快便覆蓋了其他情緒,

站起身拍著胸脯保證,

“放心吧導演,我一定會竭儘全力!不會讓你失望的!”

“嗯!我相信你!”甄傑誠點點頭,“不止是因為常老師對你的超高評價,更是相信我自己的眼光!”

那就更得努力了!又多了個不能辜負常老師的理由!

鄧朝暗自打氣,年輕人的心氣兒也瞬間被拉滿。

而有了鄧朝的“帶頭”作用,北影的韭菜們也不甘示弱。

特麽的,北影的導演當著北影演員的麵把中戲的人誇成花兒,

這算啥?

這能忍?

不答應!

於是,熱烈的討論大幕瞬間拉開,

眾人就著劇本中的劇情與台詞各抒己見,討論會也逐漸向著辯論會發展,

在年輕人的氣氛烘托下,其他演員也迅速加入進來。

一旁的遊老先生笑嗬嗬的望著大家,人老成精的他又怎麽會看不明白甄傑誠的小套路。

他有種預感,甄傑誠的“套路”可能不隻是這麽簡單,

接下來的拍攝,也許會非常有趣。

......

“就選這裏!”

甄傑誠指著前方無人租用的單間門麪店,

這是一條位於老式小區內,不算寬敞的“商業街”。

單行道,出口是大馬路,甄傑誠選定的店麵正是這條“商業街”的最裏側死角,

“三麵高牆籠著這裏,就好似人生的挫敗感牢牢地困住了莫三妹。”

“儘快把這間門麪店佈景成‘上天堂’,還有它側手邊的這間,佈置成婚慶店!”

“再往前邊,佈置一間賣奶粉的母嬰店!還有童裝店!”

“對了,婚慶店的招牌上全用白色字體!‘上天堂’的招牌用紅色字體,廣告語用黑色字體。”

“我要所有人看到這個鏡頭的第一瞬間,就生出一種突兀的,矛盾的撕裂感!”

聞言,寧昊閉上眼,在腦海裏想象了下畫麵,

隨後鄭重的點點頭,

“就這麽辦!”

繼續趕路,繼續選址,

在敲定了最重要的拍攝地後,剩下來的就輕鬆多了。

應江城文旅局的要求,甄傑誠也將江城的一些地標性建築,景點,一一納入選擇之中。

隨著眾人的忙碌,所有工作一一準備就緒,很快,劇組開機的日子近在眼前!

......

十月一號,正值國慶,

江城的大街小巷喜氣洋洋,

對於絕大多數普通的老百姓而言,這份喜悅更多的是因為假期,

上班族可以睡個懶覺,學生黨可以遠離學校,商家們則歡天喜地迎來人流潮。

而今天,也是《人生大事》劇組正式開機的日子!

可是當劇組成員就位後,所有人均向甄傑誠投來詫異的目光。

“是不是很奇怪,為什麽我冇擺供桌,冇準備三牲,冇有神像,冇有上香?”

甄傑誠笑著說道。

部分人也迴應著點頭,

自從香江與灣省的影視行業人員進軍大陸市場後,開機儀式也成了一套固定的流程。

不過這也不算“外邊的月亮比較圓”,

全特麽自己的地盤,頂多稱一句不同區域的文化習俗交流。

“按理說,我冇必要特立獨行,”

“尤其是拍的還是喪葬題材的電影,就更應該講究這些。”

“就比如鄧朝,為了演好電影,殯儀館住了那麽多天,”

“給逝者上過妝,幫家屬撿過骨,平常呼吸的空氣裏混雜了不知道多少.......”

“導演,那個.......您能別說了嗎?”

鄧朝一臉的不自在,懇求著打斷了甄傑誠的話,

“瞧你那慫樣!”

甄傑誠笑罵著,然後接著說道,

“雖然我們現在都講究科學,但不可否認的是,這個開機儀式的確會給大家帶來心裏安慰。”

頓了頓,

“隻是,我有一個更好的想法,更好的開機儀式選擇!”

“尤其是在今天這個特殊的日子裏!”

指了指身後的大巴車,

“還等什麽?跟我走!”

......

巍峨的烈士紀念碑,莊重,肅穆!

鬆柏成蔭,花圈成海。

撲麵而來的煌煌正氣,好似在呼應教員的那句詩:

要掃除一切害人蟲,全無敵!

而對於以鄧朝為代表的劇組成員們而言,殯葬題材所帶來的異樣也於此刻被掃除的一乾二淨。

眾所周知,公墓附近的樓盤很難賣出去。

但在各大城市,烈士陵園附近的小區,多數人隻能羨慕的望著,並流下貧窮的淚水。

除了個別人外,誰不願意與烈士挨的近一點呢?

敬花環,倒好酒,

先脫帽,再鞠躬,

特意帶來的紅布鋪平在紀念碑前,待儀式結束後又細心的收起。

回到拍攝地後,甄傑誠將紅布蓋在攝影機上,

回過頭,望向大夥兒,

“怎麽樣,這開機儀式猛不猛?”

“大傢夥兒心裏還慌不慌?”

迴應他的,則是眾人爽朗的笑聲,

“猛!必須猛!”

“我有啥好慌的,回頭就算撞到了詭,它要是不給我踢個正步再敬個禮,老子都不放它走!”

“導演,把這塊布給我,我敢去墳地蓋著它睡一宿!”

“好!既然大傢夥都滿意我的開機儀式,那就......”

猛的掀開紅布,

“開機!”

......

“各單位準備!”

“action!”

再次坐在監視器前,甄傑誠心裏有股說不清道不明的複雜情緒,

拍電影難嗎?

當然不難!

隻要錢到位,一切全乾碎!

作為導演去拍好一部電影,難嗎?

一點兒也不簡單!

否則導演也不至於在娛樂圈擁有著如此高的地位。

不會真有人以為隻要拿個大喇叭,坐在監視器前喊哢,那就是導演了吧?

郭小四是導演?趙國旗是導演?

是個勾八!

就拿郭小四來說,他麵對導演這個職業所需的門檻高度,大概就類似於在球場上試圖封蓋大姚,

甭管怎麽踮腳蹦躂,也不過是給大姚咬一哈。

對此,甄傑誠隻能慶幸當下還不是未來那個群魔亂舞的時代,

更慶幸自己可以有機會在這個時代,站著,理直氣壯著,抄特麽的!

想著,嘴角揚起的笑容愈發的和善了,

片場的眾人也感受到了導演的溫和,大傢夥兒隻覺得氛圍格外的好,即便是偶爾的ng也並不影響拍攝的順利。

能不順利嗎?

開機第一天的戲,甄傑誠選的全是輕鬆的!

即便把安吉拉baby拉過來演,也浪費不了多少膠捲。

既然如此,甄傑誠又何必端著架子?

“好,這一條過了!”

“來來來,大傢夥兒休息一下,我買了一些西瓜,都是拿井水冰鎮過的,都來嚐嚐!”

甄傑誠親自切瓜,一副暖男做派,

“朝哥,演的不錯,不愧是常老師口中的優秀學子,繼續保持!”

“那個......是常老師謬讚了!”

鄧朝接過西瓜,迎麵而來的彩虹屁令他有些不好意思,

心裏尋思著,今天這戲也不難啊,這就演的不錯了?

莫非導演火眼金睛,於細微處觀察到連我自己都不知道的特質?

想起在中戲讀書時老師們的認可,又想起畢業話劇《翠花上酸菜》於京城話劇圈掀起的潮流,再想起入行喜劇屆被前輩們的讚揚!

心裏莫名就不虛了!

莫非......我真是個天才?

嘿嘿,這西瓜可真甜呐!

鄧朝美滋滋的啃了一大口,

不由自主的開始幻想起接下來順利的拍攝流程,幾月後將要進組的《少年天子》,未來的前途發展,找個啥樣兒的女朋......幻想結束了!

片場裏,噤如寒蟬!

前兩天的和諧氛圍好似一個荒唐的夢,

而導演先前一直掛在臉上的暖笑,亦不知何時散去,

當大喇叭放大著分貝肆意衝擊著片場每一個角落,打死鄧朝也想不通,為何這樣一張濃眉大眼,竟能扭曲出如此的麵目猙獰。

“知道什麽叫切分鏡頭嗎,我要讓莫三妹進入光影時,出現在鏡頭的中切線上!”

“明白嗎!”

“是我表述的不夠清楚,還是你理解能力有問題?”

最先“遭殃”的是寧昊,

赫然隻見寧昊喘著粗氣,最終卻隻是沉悶的回了句“是”。

然後在眾人看不到的角度,給了甄傑誠一個曖昧的眨眼。

而這,僅僅隻是一個開始,

伴隨著道具佈置,補光等問題被一一挑出,

伴隨著一聲又一聲的“哢”燃燒著膠捲經費,

片場裏的氣氛也逐漸降至冰點,

終於,

“嫂子,你帶咱們的小哪吒去買根冰淇淋吃,天氣太熱了。”

甄傑誠擠著笑臉,朝邢愛娜說道。

“好!”

聞言,娜姐迅速牽起小姑孃的手,

可還冇等走到街口,耳畔已傳來甄傑誠的罵聲!

“鄧朝!”

“我冇有資格去質疑常老師的評價,但我想,我應該有資格質疑自己的眼光,”

“你說是吧?”

還不等鄧朝回答,後續而至的唾液澱粉酶已然將其徹底淹冇,

“多少遍了?”

“難道這就是中戲優秀學子,憑藉自己優秀的理解能力所交出的答卷?”

“但凡我給街口賣冰棍的老太太塞幾百塊錢,拍這麽多遍也不至於拍成這樣!”

“下次回中戲記得千萬要避著常老師,能不回最好別回!丟人知道吧?抹黑知道吧?”

望著已經憋紅了臉的鄧朝,甄傑誠仍未停下輸出,

“是不是很想反駁我?或者乾脆給我一拳?但我告訴你,無能纔會狂怒,你說,你有‘能’嗎?”

“如果有的話,就去拿起你的劇本!好好的,重新開拓一下你那已經萎縮到可憐的腦容量,然後給我一個及格的表現,”

“明白嗎!!!”

狂風驟雨並冇有因鄧朝的離去而停下,

下一刻,陰陽怪氣的腔調再次揚起,

“你們不會以為我先罵中戲的演員,是因為咱北影的做的更好吧?”

“不會吧不會吧?是誰給你們的底氣讓你們產生了錯覺?”

“中戲的,我還需要花幾百塊請老太太來代替。”

“你們不需要,我去買幾隻雞鴨,在地上撒幾粒米,它們就能完美的完成最基本的站位!”

“你們覺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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